成熟的红枣掉落一地，两个女孩用手捡起来，也不擦两下，就直接送到嘴里吃了，地上的落枣也够多了，两个女孩就坐在树下，随手捡着地上的枣子吃。一边吃，一边望着对方傻傻地笑，然后聊一些女儿家的事，看上去好不惬意。
第244章 鬼梦（2）
但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麻花儿辫子的女孩便显出忧愁来，说道：“唉，我们这样玩耍的日子，以后怕是不多了。”
接话的女孩儿生得浓眉大眼，看上去像个小子。她纳闷地问道：“美凤，干嘛这么说呢？”
那个被唤作美凤的女孩垂着头，呐呐道：“我娘叫我嫁人了……”
“这是好事呀！”那浓眉大眼穿着件花棉袄的女孩儿拍起手来，“这可好了，你也要当媳妇了，跟我一样咯！”
美凤瞪了她一眼：“别乐了双儿，你知道我要嫁的是谁？”
双儿问道：“谁？”
美凤苦着张脸说：“邻村的老韩头。”
“就是那个给人家做木窗子的老韩头？他该有六十岁了吧？”双儿惊讶地问道。
“可不是吗，姐，我以前看到他，都叫他爷爷。你说现在……”美凤快哭出来了。
双儿问：“你娘怎么让你嫁他呀！”
美凤说：“我娘说老杨头虽然老了点儿，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还有，我娘说这方圆就老韩头家的木匠手艺是祖传的，嫁给他以后就不愁没饭吃了。可是，人家都有媳妇了！”
双儿有些急了：“话是这么说，可你嫁过去是做小妾呀。”
美凤接连点着头，附和道：“而且我常听柱子哥说，老韩头那个老婆可厉害了，长得牛高马大不说，吵起架来五个女人都骂不过她。你嫁过去做二房，那还不得天天看她脸色？”
美凤接着捂着脸哭起来：“每次想到他老婆，我就浑身哆嗦。”
双儿说：“你把这些告诉你娘，就说你死也不嫁呗。”
“我娘哪会不知道这些。但她哭着对我说，我们家五个女儿，爹妈实在是养不起了，只有嫁一个算一个。姐、你们说，嫁人这种事，哪有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双儿问道：“这么说，这门亲事你娘已经定下了，改不了了？”
美凤苦涩地点着头：“我娘把老韩头送的聘礼和钱都收了，日子也订好了。”
双儿气得说道：“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嘛！”
美凤叹道：“莫管是嫁，还是卖，咱们女儿家的命，总是不能自主的。”
双儿咂了咂嘴，好像不赞同她的话，她们俩，她是最有反叛精神的。她拉着美凤问道：“你娘定的日子是哪天？”
“就是农历十六，那天。媒婆说她看了日子，那天最适合婚嫁。”
双儿叫道：“哎呀，那不就是下月吗？”
“是啊，可把我愁死了。”
“你真的要嫁呀？”
“要不还能怎样？我有得选吗？”
双儿咬着嘴唇不说话。她是过来人，她拉着的手说：“美凤，我看你就别愁了，认命吧。咱们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她的语气变得酸涩起来。“你嫁给老韩头，兴许比我强呢。”
美凤看着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会呢？”
双儿长叹一声：“今儿要不是说起了这些事，我都不愿意告诉你们。我从小给人家做童养媳也就罢了，可是我家那位，唉……”
第245章 鬼梦（3）
美凤问道：“他怎么了？”
双儿忧伤地说：“我十二岁时就嫁到那边了，每天伺候我那个未满六岁的小丈夫。那时他不会说话，路也走不好，我以为是他年纪小……现在他都七岁岁多了，还是不怎么会说话走路，就连吃饭、解手都不会。喂他吃饭倒不要紧，可每天晚上他都在床上放水拉稀，哭闹不休……我这才知道，出嫁时没人跟我说，我那个小丈夫其实是个傻子。我公婆别的都不指望，就盼着他长到十多岁和我圆房，好传宗接代。可我想到一辈子就得这样守着一个傻子过活，心里就难受……”说到这里，双儿一阵心酸，抹起眼泪来。
美凤吃惊地说：“啊……以前从没听人说过你丈夫是傻子呀。”
双儿拭着泪说：“我公婆好面子，对外一概没说。就连我爹娘当初也被他们瞒了，现在知道也迟了。我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如此了。”
双儿的遭遇让美凤心里也酸楚。互相拉着手，一起长吁短叹。
在枣树下坐了许久，她们俩都没能想出个主意。最后，美凤悲叹一声：“唉，我们女儿家活在世上，怎么就这么苦呢？所有的繁文缛节，好像都是冲着我们来的，根本没法反抗。甚至……连性命都不能由自己来主宰。”
双儿跟着叹息，就美凤没开腔。半晌后，她突然说道：“谁说性命不能自己做主？”
美凤看着她。
双儿颇神秘地对她们说：“你们知道‘游花园’吗？”
美凤齐摇头：“什么游花园？”
双儿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的。说这世上，有一个只有幸福快乐，没有痛苦悲伤的地方。在那里，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和穿不完的新衣裳，而且我们女儿家在那个地方，就跟男人一样平起平坐。老辈儿的人把那里叫做‘游花园’。”
美凤听得入神了，被带入了无比奇妙的幻想和憧憬中。好一会儿，问道：“有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