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许喜也知道这不大可能了。
一是他的年纪大了,时日无多,二是目盲的剑修,还能剩几分战力?
这般想着,他又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本命剑,满是皱褶的脸颊轻轻贴着那冰冷的剑身摩挲着。
“老伙计啊,真是对不起你啊。”许喜自语道。
剑乃杀器,他这柄剑却是百年未曾染血了。
“听前几天来磨剑的剑宗上修说过,剑宗这些天将少宗定了下来……
据说那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天才剑修,虽然目前修为才六境化神,却是凭一己之力将羽魔城高层魔修近乎屠了个遍,逆天得很……”许喜在心中想着。
“真是解气,这位年轻的剑宗少宗当真是少年英才,六境便能屠城,了不得啊……”他心中思绪飘飞,“等他真正成长起来,一定能将这些魔崽子砍得找不着北。”
许喜又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目睹青云剑仙的英姿,如今是不敢有那么大的妄想了。
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在临死前能看一眼这位剑宗少宗……
真能这般,也算是死而无憾,走之前应该都没什么好惦记和念叨的了吧。”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干枯如老树皮一般的面庞上露出自嘲的笑。
在想什么呢?
别说少宗很难见到,不可能出现在这。
就以他现在的情况,这位少宗如今就算是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啊!
正在出神的许喜许坊主,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许坊主,今日可否磨剑?”
第二十五章 两种道理(上)
听到声音,许喜匆匆忙忙地起身,将自己本命剑收起,开口招呼道:“磨,怎么不磨,一把年纪了,再不抓紧时间,以后大约就没有那个力气了。”
失去了眼识的人,大抵其它感官总是要比其它人来得更出众些。
许喜也是如此。
他仅仅是通过声音,就能大致推断出来的客人应当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修。
“那就好。”那人的嗓音十分温和。
“这位公子,若是要磨剑的话,将剑给我就行了。”许喜又道。
“嗯。”那登门的客人微笑道。
随即,一阵寒意起。
许喜的心顿时一屏。
好锋利的剑啊。
他想。
仅仅是气息都如此锋锐,给人以寒意,可想而知此剑的本体究竟是如何的锋利。
许喜伸出双手,捧过年轻公子的剑,显得异常郑重。
一是他身为磨剑师,这是对客人应有的尊重,二是身为剑修的他,比其他人更明白,剑修对于自己本命剑的爱惜。
许喜将手中隐隐透出寒意的长剑,放于一块紫褐色的玄奇巨石之上。
巨石之上有一磨砺旧痕,就像是一块凹槽。
砺痕底下还有两个陷窟,凹入石表,其中蓄着寒水,冷澈入骨髓,寒意逼人。
这是磨剑蘸水必备的水窟。
许喜粗糙的手指轻轻抹过手中之剑的剑身,来回摸索。
他这是在寻找长剑的开刃区,以方便磨剑时保持长剑的固定刃角。
对此,他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很快就是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
随后,许喜将长剑放入磨剑石的凹槽之中,又取出块渗出丝丝寒气的亮石。
这是他当年还在宗门中的时候,焚香沐浴,素斋三日,然后亲自跳入山岙的亮石坑里,顶着透骨的寒意,所取出的一块坚利的亮石。
寒水明净如琉璃,冷澈入骨髓。
就着寒水,许喜开始慢慢磨制宝剑。
“许坊主虽然目不能视物,但这手艺却是比大多数双目正常的磨剑师还要来得细致啊。”那年轻公子在一旁旁观许喜的磨剑手法,认真夸奖道。
说到这,许喜顿时神采飞扬起来,“也不是说真的就是手艺精细,只是相比其它磨剑师,我更用心些罢了。”
正因为同样是剑修,他无比明白剑修对本命剑的看重,换位思考,所以在磨剑的时候也会更加上心。
同样,正是因为上过战场、斩过魔族,他才对自己手上的活格外看重——说不定自己今日多上的那一份心,来日在战场上就能帮助剑修多杀一个魔修,甚至是救下该剑修的命。
“许坊主如此年龄了,怎么不回东域,”那人边看边问道:“你在北河关千年,也算是战功累累,若是回到东域,那就是荣归故里,岂不比在这种危险四伏的地方磨剑来得舒坦。”
许喜笑道:“舒坦?我无妻无子,北河关便是我的家,回东域哪里能有在这老死来得痛快?再说,我吃好喝好,公子又哪里见我过得不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