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

第22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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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易过来是想吃蛮有名气的西塔大冷面,面馆还没走到,倒是路过一家新开的店铺,大门口围着一圈人,从人群围绕的圈中央传出炸裂的音乐声,听着既有朋克的风格,又有工业重金属的味道。
南易驻足,听了一耳朵,不管是唱功还是乐器的水平都稍显稚嫩,挤进人群瞅了一眼,三个大男孩十分卖力地捣鼓着乐器,一个大男孩声嘶力竭地吼着,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并不是南易喜欢的风格,听了半首,南易便离开了,带着架子鼓手屁股下的木箱上“重型机械厂”几个红色字样引起的思绪。
综合南易听到、看到的信息,从去年下半年,钢西区的桥梁厂、重型机械厂等一些大企业已经露出撑不下去的苗头,先知先觉的人开始想办法,有人从濒临崩溃的工厂里谋取最大利益。
有一个厂子的供销科长和财务合谋骗走了工厂的债款,有人绘声绘色地说两人已经借道俄罗斯,奔赴了欧洲大陆,天天吃香喝辣。
即便遵纪守法,脑子活络的年轻人也琢磨起了出路。有人耍赖请病假,跑去羊城进牛仔裤,成捆成捆地背回来,卖给同样心思活络的年轻人;有人耍赖请病假,跑去做小生意,从推车卖货到有了自己的小档口;还有人耍赖请病假,什么也不干,就是瞎混日子,反正在工厂是混,哪儿不是个混啊。
还坚守在厂里的年轻人要么勤勤恳恳干活,过一天就多赚一天钱,要么就做起了白日梦,南易听说过一个车间的小男孩自封为宇宙纠纷调解会的会长,还给自己印了名片,每日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游荡外太空。
还有些是蹦迪狂人,兜里没大子就到处找人蹭舞票,蹭到了就蹬个二八大杠,一下班就往舞厅赶,一蹦就是半宿,次日去上班,蹦迪的热情依然未消,午休时间就会在车间里续上一段,自带BGM,动作癫狂、激烈。
上午劳作时挂上的满脸铁锈还在,水泥地上又都是灰,一折腾便是尘土飞扬,工友们既拿这种人当个笑话看,又十分稀罕他们,这是工人们在沉重工作、沉闷心情里为数不多的欢快时刻。
年轻人可以逃避,可以寻找新的活路,四十郎当岁,承上启下,上有老下有下的五零后这一代就比较悲惨,他们从小就吃工厂的大锅饭,玩乐在工厂,小学或初中一毕业就进入技校,不管是否学有所成,都能够被分配进父辈的工厂。
旱涝保收了半辈子,大多数人怎么都不相信,厂子真能不管他们,现在才刚开始,他们做得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等,等被拖欠的工资,等开工。
未来,他们还要等买断、等并轨、等离退休……
小体量的工厂倒闭、改制得早,群众幻灭得早,转个身,在内卷还没开始的时候从头再来,反而显得轻盈,钢西区最早破产工厂的厂长早年就已经干上了买卖,如今是奉天的豆腐大王。
钢西区的万人企业,在拖字诀的妙用之下,会努力维持到最后,那些越晚脱离和清醒过来的下岗工人,将要面对的是越来越窄的赚钱门道。
投资还没下去,南易却已经在思量后面的事情,与回报有关又无关……
第0994章 谋万世者
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分析一个群体比分析一个具象化的人简单的多。
如果想在一个城市开一家服装店,只需要针对自己想要介入的目标客户群进行分析——他们都去哪里买衣服,他们最近的服装款式喜好、流行,更深层次的东西根本不用去理会。
比如某个客人买衣服的钱是偷的、抢的还是其他什么渠道来的;某某商场、某某服装城又是怎么火起来的,对一个服装店主而言,这些既没有太大的瓜葛,也对生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南易不同,生意做到他这个程度,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大到宇宙起源,小到地球大爆炸,细微到国家这个共同体形式之间的关系,再量化到人,从自然环境到意识形态,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被纳入思量范围。
如果全球出现大范围的粮食危机,乍一看对神农南粮是利好消息,但深入进去,需要精确地知道危机出现的时间,危机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如果危机不足以冲破社会秩序,人与人之间还讲脸面,这就是利好,如果危机发展到别说脸不要,高级动物的“高级”都抛弃了,那对神农南粮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到那时,南易的棺材板肯定按不住,被人劈了南爷化南孙,烧烤架上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烤南孙大声控诉:煮南燃南棺,南悬烤架泣,悔不从火葬,真该扬你灰。
商业的最高体现就是通过以暴力为核心的手段形成的区域化商品供给垄断,南氏没有诞生在有机会掌控暴力组织的时代,它只能游走在暴力组织制定的规矩之间,通过耐心和长远的布局,以获得在某一区域、某一特定节点的垄断化优势。
当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喜欢吃牛瘪,这个人在吃牛瘪界就形成了垄断地位,全面操控吃牛瘪行业,完全可以制定各种规则——怎么吃、几点吃、吃多少等等。
南易在西塔吃过大冷面,在街面消了消食,钻进旺德福,在厕所里一边甩包袱,一边从大卷纸里扯下几截卷成一圈捏在手里,心里一边琢磨:“早知道再憋一会,好像不远处有肯德基,水啊,纸啊,一进一出好几分钱呢。”
等甩完包袱,感觉自己占了加盟商便宜的南易上柜台花上十块钱买了个汉堡,东西还没吃,他脑子里又算计“十块钱”有多少会回到他手里。
揣着汉堡,南易出了旺德福,又去了下一站张桂兰剧团,一个表演二人转的剧团。
按照有据可考的历史叙述,二人转的前身可以追溯为清代出现的蹦蹦戏,系冀省莲花落与东北秧歌融合而成。
清末民初,流散于乡村野店的蹦蹦戏艺人开始进入东北城市卖艺,也正是在此时,出现了最早的省级国家机关查禁蹦蹦的记录——1913年奉天行政公署禁令。
此后几乎贯穿整个民国含伪满时期,蹦蹦艺人始终处于禁捕的半地下状态,当局的打压主要是在整饬市容风化的名义下进行。
而《盛京时报》、《泰东日报》等东北主要媒体也为这种打压提供舆论支持,当时语境中的蹦蹦与其说是体制外的民间艺术,不如说是正常市民社会中的他者。
蹦蹦始获艺术之名,是在东北解放战争时期——1946年,老艺人徐生带弟子进冰城献艺,次年受赠“”艺术先声”锦旗一面,其背景是东北解放区的新政权贯彻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开始大规模调研建构民间文艺,由此为蹦蹦戏艺人塑造了新的身份。
1951年政务院发出指示:“地方戏尤其是民间小戏,形式简单活泼,容易反映现代生活,并且容易为群众所接受,应特别加以重视。”
《关于戏曲改革工作的指示》指示下达后,蹦蹦戏艺人纷纷自称是唱地方戏的,除进入新成立的各级地方戏剧团和民间艺术团,甚至有个别著名艺人到大学任教。
在此语境中,蹦蹦一名,因带有历史中形成的歧视性含义,遂为艺人所厌,经讨论最终改称二人转,于1953年正式推广。
东北是重工业重镇,同时也是文化重镇,因为建国后较好的经济和生活水平,艺术在这里得以繁荣发展,东北之所以艺术人才如过江之鲫,除了东北人自带艺术细胞,和东北较好的艺术氛围和传承也是分不开的。
艺术吃经济,经济繁荣,艺术才能繁荣。
坐进剧团的观众席,南易看着舞台上表演的二人转《杨八姐游春》,脑子里却在想着其他事……
六十年代有一部农村题材电影《青松岭》,其中有一个反面角色叫钱广,是落后分子的典型代表,自私自利、思想落后,为人处事油嘴滑舌,整日戴着耷拉着帽檐的破帽子,一副人见人烦的猥琐形象。
尤其他一些台词如“吃粮靠集体,花钱靠自己”、“要说犯啥事?那找不着咱哥们!要说资本主义……那谁还没有点儿哪?”等等,无不在丰满他的形象。
南易之所以想到这个角色,是因为赵震北的表演就有钱广的影子,甚至服装都是按照钱广的风格来的,特别是头顶戴的那顶八角帽,出处就在这。
赵震北和张桂兰是二人转演员里的典型代表,从表演风格来划分,赵震北可以被归入丑角,张桂兰可以被归入花旦,一个接地气,一个略高雅。
1981年,张桂兰放弃了铁饭碗,创办了自负盈亏的民营剧团,南易现在就在张桂兰的地头听戏,屁股下坐的椅子即使产权不是属于张桂兰的,这一刻的使用权肯定是她的。
正是在同一年,赵震北因为在公社文艺宣传队表现出色被借调到县剧团,次年又获得农村小戏调表演中获得一等奖,正式调入县剧团,完成了农转非的蜕变。
之后,一路开挂,四年时间从县里走到市里,又用了四年走上了春晚的舞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通过艺术积累了丰厚的无形资产“名气”,借着名气做起了煤炭的拼缝生意,直接迈入了财务自由的行列。
相比赵震北,张桂兰既不积极向组织靠拢,又端着艺术之高雅下不向下兼容,只能守着剧团原地踏步,甚至是在倒退。
南易不清楚以前剧团的观众多不多,反正此刻,说他包场过了点,但观众数量的确太多,他周边五米范围内没有旁人。
显然,赵震北这位曾经的东北第一瞎(演瞎子是绝活,也靠演瞎子成名),如今的小农习性很重的都市外乡人形象的表演形式更受欢迎,观众就喜欢看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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