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照片上女孩的一瞬间,範正勇眼帘骤然一紧,一股难以压制的悲伤从他心里涌了出来,他眼中不觉间充满泪水,但脸上又露出一股得偿所愿的欢笑。
“两条命,一条命。你是不是亏大了?”
肖然说着,正要将手机放回口袋,範正勇连忙叫道:“让我再看看她!让我再看她一眼……”
肖然沉默着将手机重新解锁,递给範正勇。
範正勇一手拿着手机,他想仔细看看女孩的容颜,但眼中的泪水却怎么都擦不干,他想让屏幕离他眼睛近点,但是双手却都被拷在椅子上,只好低下头,仔细注视着照片上的每一丝细节,压抑着难以压抑的悲伤,不断抽泣:“阿凝,你的仇我给你报了!你放心,那老猪狗死的特别惨,你不知道他当时求我放了他的时候有多绝望,看着他丑陋的样子,我当时开心坏了。可惜你没有看到……”
範正勇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这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他将手机还给肖然,扭头在衣服袖子上抹了抹鼻涕眼泪,整个人如虚脱一般斜靠在椅子上,双目空洞。
“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不打算说吗?”肖然坐了回去,说道。
“你们不都查清楚了吗,何必还多此一举非让我说不可能呢?那行,那老猪狗是我杀的,行了吗?”範正勇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
“你杀的是谁?怎么杀的?因为什么?——你一口一个‘老猪狗’,谁知道那个老猪狗是谁?”李放放敲着桌子喝道。
“老猪狗是柳明诚。因为什么杀他?他该死,但我不想说。”範正勇随口答道,似乎柳明诚和他死去的女友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令他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什么,你如果真不想说,其实也无关大碍。”
肖然抱着胳膊,平静地看着範正勇,但他话锋一转,“如果你的女朋友柯凝,是被柳明诚害死的。而今柳明诚一死,你再不说,那以后就再没有人知道其中的隐情了。过些天我们案情通告一发,所有人都会谴责你,而同情柳明诚这个所谓‘正直和善’的人,到那时候,你再想说都没人听。——你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柳明诚的家人还可能会到你家辱骂你的父母,而你女友柯凝所受的屈辱,也就会随着你一起消散,并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柳明诚的恶行。”
审讯室内沉默良久,範正勇仍是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是心里纠结丛生,还是根本没把肖然的话听进心里。
肖然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再加把力道,却听範正勇陡然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们知道吗,柳明诚那个老猪狗就是个人渣,他犯的罪一点都不比我小,他死有余辜……”
第389章.390、对·错
範正勇越说越激动,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阵,看样子,即便柳明诚被他亲手弄死了仍不解气。
据範正勇讲,他的未婚妻柯凝是一名越野爱好者,“我当时忙着搞事业,对越野也没兴趣,她就经过圈里人介绍,认识了在本地圈子里比较有名气的柳明诚,加入了那老猪狗组建的兴趣团体,常常跟着队伍参加活动。”
“也怨我,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他们一群人在一起走……也会出事,都怨我,都是我太忙忽视了她……”
範正勇后悔自责道:“她朋友告诉我柳明诚这老东西在圈里很有声望,是个难得的好人,我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那老猪狗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他表面上崇高,暗地里就是个大色魔!”
“柳明诚做了什么?”肖然面色沉重,仔细倾听。
範正勇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们不玩越野不知道,玩这个的,在野外常常要一连走上好几天,晚上经常睡在帐篷里,好的时候会在小旅馆或者农家过夜,条件很艰苦,有时候还要男女混住……”
“柳明诚那老猪狗装的太好,加上接触的时间也长了,小凝放鬆了警惕……结果、就在一次活动的晚上,柳明诚这老猪狗和小宁住在一个房间,不顾她的反抗……把她侵犯了。”
範正勇一字一顿,牙咬得咯咯响,他两眼通红,双拳因为握的太过用力而剧烈颤抖着。看得出,他对柳明诚的恨已经深入骨髓。
“事后小凝没敢揭露那老猪狗的恶行,……其实我早该察觉的,当时小凝回来之后一直魂不守舍,都怪我、都怪我当时一直忙工作没有多问,都怪我……”
範正勇泪流满面,撕心裂肺,他既是在叙述,又是在自责,也许过去几年中,他也一直沉浸在这种自责中无法自拔,一个人默默在黑夜中舔舐着伤口,一刻也不忘复仇。
“小凝回来之后,噩梦并没有因此结束,那之后不久,小凝发现她怀孕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但她知道以后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样……她跳楼了。”
範正勇脑袋一下一下撞着手下的钢板,“她跳楼前站在楼顶给我打电话,我拚命地在电话里喊‘不要做傻事我不在乎’,但她和我说,她说即便我不在乎她也不可能忘掉这些羞辱……我听着她手机话筒边呼呼下落的风声,我听着她落到地面……”
“这些……你为什么不选择报警?”李放放抬起头,怜悯地看着涕泗横流的範正勇。
“报警?报警有用吗!”
範正勇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恨声道:“当时都过去那么久了,小宁也没了,就算报警了,你们朝那找证据去?就算捅出来了,别人也会说‘都和人睡到一个屋里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之类的鬼话,只会让小凝死了也不得安宁。而且就算你们抓住了柳明诚,小凝还能活过来吗?然后你们判了柳明诚几年,他家里有那么有钱,出来后还是潇洒,他抵不了小凝的命,不如我自己动手,血债血偿!”
听着範正勇的嘶吼,肖然心中虽有同情,但是法不容情,他只能不去深究这个话题:“所以,你就花了三年的时间,接近柳明诚?”
“我也没想到会花这么长时间。”
範正勇深吸一口气,摇着头说:“我本来就是打算帮小凝报仇之后,也算给她一个交代,然后就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但是没想到用了这么长时间。”
範正勇讲,柯凝自杀之后,他便转行开了一家运动用品专卖店,以此打入圈子,并在一次圈子聚会上,假装和柳明诚‘偶遇’,各种套近乎之后,便和柳明诚成了‘忘年交’。
“我本打算是儘快找机会弄死他,但是柳明诚这老猪狗在圈子里资格老,而且他又有钱,身边总是围着人,有时候发现点机会,但又太容易暴露。”
範正勇说道:“直到这次越野比赛,特别巧,他群里的人都在忙其他的,只有我能陪着他比赛,他就找我和他一起熟悉路线、提前训练,还说什么这次要拿个好成绩给那帮老兄弟看看。……呵,这也是他命该至此!”
在案发当天,柳明诚和範正勇一边训练,一边勘查路线,寻找最好、最快能走出成绩的线路,于是他们就走到了望弓山上的山坑附近。
“那时候太阳快落山了,我和老猪狗并排走着,想下手一时没找到好机会,他虽然四五十岁了,但我知道他经常锻炼、身手敏捷,正面搞他很难,还容易留下太多痕迹给你们。”
範正勇回忆至此,突然开心一笑,“也是我机会到了,走到山坑边上的时候,那老吊鞋子上突然扎了根钉子,他跳着脚扔掉背包,龇牙咧嘴地一手脱鞋,一手招呼我过去扶他一把,我当时激动坏了……”
终于觅得良机的範正勇那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假意过去搀扶柳明诚,但是走过去之后,却突然抬起手中的越野杖,狠狠地抵住柳明诚的腰背部,要把柳明诚推进坑里。
“我想着那么深的坑,他一头栽下去肯定跌死,当时我都准备报警喊你们给他收尸了。——自己脚上扎了钉子不慎跌死在山坑里,简直和我一点关係都没有。”
範正勇说到这,歎了口气,他当时的设想虽好,但是却没想到柳明诚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敏捷,慌乱之间竟用手扒住了坑壁,蹬着石头努力往上爬。
“我推他的力量还是小了,我应该用手推他的。”
範正勇讲到这,连道后悔,“当时那老吊也不知道我想杀他,还以为是我失手了,他还骂我,让我赶紧拉他上去。拉他上去?他想的真好!”
到了这时候,範正勇再不掩饰,他举起手杖,用杖端的小型冰斧狠狠地在柳明诚颅骨上击打出特殊形态的骨折,但是求生欲强烈的柳明诚仍死趴着坑壁不放手,範正勇便随手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尽全力狠狠砸在柳明诚双手手指上,柳明诚当时已经到了昏厥关头,他再也坚持不去,翻着白眼坠入坑底,跌碎了颅骨,没多久便彻底死掉了。
不过由于範正勇是随手捡起的石头,没有分辨挑选,以至于在用力击打柳明诚的时候,石头上的锋尖也划破了他的手掌,于是便在石头上留下了血手印。
杀死柳明诚之后,範正勇自知柳明诚尸体上的人为痕迹太过明显,知道只要发现柳明诚的尸体,警方一定能判断出是人为所致,于是他便将石头抛出老远,带上柳明诚的背包与自己的随身物品,紧急返回家中,随手定了一张当晚的车票,准备外逃。